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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森林
村上春树那片世界
由失意の栖居创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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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可能性、牢(续)
文/失意の栖居
(二)世界尽头、心

我身处一座镇子旁边,高高的围墙封锁着的镇子。傍晚时分,看门人的号角吹起,身披金黄色外衣的独角兽们从镇子的西门鱼贯而出,及清晨号角再次响起时,独角兽们又原路返回镇子。我从何处来,因何而来到这处镇子,我都全然记不起。看门人说,要想进入镇子,就必须留下影子——镇上的人,不允许有影子,也不需要影子。于是,我扔下影子,进了镇子。看门人说,高达七八米的围墙,只有飞鸟可过,坚硬的浑然一体的围墙连砖缝也没有,尖锐的刀具也休想划出痕迹。进了镇子,就不要想着出去,这里是世界尽头,再没有出口,没有可去之处。这是一座镇子,也是一个牢笼。

我的工作是在图书馆读古梦,有一个温婉、恬静的女孩当助手。镇子里的生活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喝着图书馆女孩泡的咖啡、读古梦、送女孩回家、登上西面的山仰望天上间或飞过高墙的飞鸟、云,俯瞰三五成群,或觅食或懒洋洋晒太阳的独角兽、与大校对弈一局。如果你来此是为了寻求安宁,那么此处想必能让你称心如意。的确如女孩所说。但是我仍然有一种厚重的失落感,原本支离破碎的记忆随着影子的剥离几近消失殆尽,甚至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一点点消弭。大校说我能感觉到你中意图书馆的那孩子,但是你的喜欢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那孩子没有心,无法感受你的心意,而你也将一点点地失去心——失去影子的人心也会一点点失去。

这座镇子无所不有,是一个完全的世界。但是影子跟我说,这里太完整了,所以不正常。既然是完整的、无所不有的世界,那么就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所以也一定有出口。影子说要找到出口,和我合为一体,找回记忆,回到原来的世界——尽管不知道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是否值得眷念、值得大费周章去回归。

最后,我从歌声中找回了记忆,也帮女孩找回了心。我明白,所谓镇子,无所不有的镇子,看门人、高墙、河流、独角兽,都是我自身的意识所化。我渴求安宁、风景如画,所以无所不有的镇子出现了。

现实里,我是那个三十五岁、离异、古怪的平庸市民。失去了很多、也讨厌世界上的大多数东西,简而言之人生一塌糊涂。但,即便是扭曲的人生和生活方式,也是我必须为之负责的、不能舍弃的自身。我不能成为自身之外的任何东西。我的心里,住着一个镇子,那里静谧安宁、风景如画。入的去,却出不来,而且必须交出心。这是一座美丽的牢笼。这座镇子,是虚幻的,却是自身的一部分,现实自身外的自身。无所不有是自身的希冀与愿景,而必须交出心是自身不可剥离之剥离,是痛苦的自身的自相矛盾——这便是自身。

最后,我没有随影子一起返回原来的世界,带着找回心的女孩住进了森林。森林里自力更生、处处险境,但是不用失去心。

只要有心,去往哪里,都一无所失。
自身、可能性、牢
文/失意の栖居
(一)、冷酷仙境与自身


我的世界要完蛋了。再有29小时35分,我将告别这个世界。荒谬地走过了三十多个年头,突然之间,被告知我余下的人生只剩下一天多的时间,就像一张可以透支十万的信用卡才堪堪消费了一小半,却被告知透支额度还剩两千。荒谬透顶!气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也只有在面对绝境、永恒的消逝、死亡时,人才能变得格外的坦诚和温和,对自己、对世界抱有毫无芥蒂的善意。

人生的最后一天当如何度过呢?一时竟不知所措。胖女郎冲洗自己一番后重重地睡去,而我却不能,一来生命已进入倒计时,天知道睡一觉起来还可以在这个世界呆几个小时呢——甚至在睡去中永远沉入深渊般的意识告别人间也未可知,二来也要帮胖女郎烘干衣物。

相比像木偶一般坐在烘干机室等衣服被烘干,做点什么显然更令我不至于那么烦躁,毕竟我是即将不存于世的人,信用卡额度只剩可怜的一星半点,容不得挥霍。秋,十月,细雨霏霏的街头。有理发店、有面包店、有香烟店、有糕点店、有录像带出租店、有洗衣店。我钻进香烟店买了一盒烟,本来戒烟已经有四、五年,但想来在人生的最后一天吸一两盒烟也没什么要紧的;往下我又去糕点店买了4块糕点,并钻进录像带出租店和店主太太分享糕点;经过洗衣店时,对着店门口从不曾在意的长凳、长凳上的盆栽、盆栽里的蜗牛一阵唏嘘。

取回烘干的衣物回到家,胖女郎仍然熟睡,我卸下身上多余的物件,准备乘电车去银座购一身衣服,法兰绒轻便西服、深橙色衬衣、领带——这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对着镜子一照,形象不坏。然后做点什么呢?走进啤酒屋,喝啤酒、吃生蚝。尽兴后,租一辆车,去图书馆接女孩。两人肆无忌惮地点许多吃的、喝的,聊吃的、聊喜欢的音乐、聊家庭、聊独角兽,默契而安详。

翌日,在公园喝完啤酒后与女孩分开。我独自一人躺在草坪上看没有一片云的天,施施然划燃火柴烧掉信用卡,买了十袋爆米花喂鸽子,自己也吃。引得旁边带小女孩来公园散步的年轻妈妈侧目——一大清早就在公园草坪摆上十数个啤酒罐,并把信用卡烧掉的人,显然是不地道、不正经之人。对此,我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我的人生只剩下一个小时。

映入眼帘的只有鸽子、草坪、喷泉、母女俩。在这一刻,这一刻我第一次产生了不愿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念头。我三十五岁、离异、既无家人也无朋友、想法怪异、偏执、不关心时政也不关心民生、听过时的音乐、讨厌世界上大多数的东西也被大多数的东西讨厌着——没有了不起的大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生。想来,我已经失去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既有失去时不以为然而事后追悔莫及的,又有相反的情形。而且似乎仍然在继续失去各种各样的人、事以及感情。而这业已失去、正在失去和继续失去的,便是自身。所以纵然能够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也势必失去各种各样的东西,且不断失去。我无论如何只能成为我自身!

即便如此,这个世界也仍然有我中意且非常中意的东西。即便我的消失不足以使任何人产生悲伤,不足以给任何人的心里留下空白,甚至不被任何人在意,那也是我自身的问题。即便我的人生和生活方式被扭曲,但这里面自有缘由,我不想丢下这被扭曲的人生而从此消失,无论如何这是我的人生,这是我自身,我有义务监护到最后。
 以悲伤开始
文/失意の栖居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故事发生在18天之内,然而时间之轮的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前行,和叫做记忆和思想的东西——这两者但凡常人对之都无可奈何——将故事延展成十多年的光景,如胶片一般一一呈现。
 
“我”是故事的主角,这是一个关于得到与失去的故事。不,更确切的说,这是关于舍弃的故事。祖母辞世,“我”记得自己伸手把祖母的眼睑轻轻合拢,与此同时,也带走了祖母有生以来79年的一切,也包括“我”的记忆;一个叔父在饱受病痛折磨后死于肠癌,一个叔父死于战争。想必村上让祖母和叔父出场,是要表达“我”对逝者的思念、对“失去”的伤感——虽然轻描淡写,但熟悉村上的都知道他这种羚羊挂角式的伎俩,正如他所说的:“直言不讳是件极为困难的事,甚至越是想直言不讳,直率的言语越是遁入黑暗的深处”。那个因为“我”帮忙找到隐形眼镜而送“我”《加利福尼亚少女》唱片的女孩,原本被时间之轮碾压过、甩开,却因为广播电台的点播歌曲而唤起回忆,当“我”想要找回那单薄却可贵的温情时,几经波折也依然失去那女孩的下落。三任女友,高中女同学,地铁站好心捡来的嬉皮士女孩,和学法学专业的大学女孩,想必也分别在“我”不同的人生阶段成为一道风景,慰藉“我”的心灵。然而也一一失去,学法学的女孩甚至以死亡终结。“我”对其是缅怀的,“我”说想要马上和她结婚,生三个小孩,二男一女。唯独这次,“我”出自真心,没有撒谎。
 
然而以上种种,毕竟皆是过往。但即便是现在所经历的,也抓之不住,不得不舍弃。“我”在酒吧遇上宿醉的四指女孩,好心将之送回家。被醒来的女孩指责乘人之危的男人一文不值也浑然不在意。然而“我”与四指女孩却又一点点靠近:唱片店的偶遇,四指女孩霸气的邀请,温情的电话通话……四指女孩在依恋着“我”,“我”也享受着她的依恋。暑假的终结又把“我”推向另一个城市,也同时终结了一段温馨的缘分。待一年后再回来时,那四指女孩就没了踪影——时光迫使“我”又一次地——舍弃。
 
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生日,“我”亲自去唱片店为他挑选唱片,而“我”的生日(圣诞节),鼠也总是将“生日快乐并圣诞幸福”写在他发售的书的首页。两人一个夏天喝了整整能灌满25米长的游泳池的啤酒,吃掉的花生,其剥落的皮能将爵士酒吧所有地板铺满,足足5厘米厚。然而,这样的挚友,也有难以托付的事、难以言表的困惑,可以预想到“我”和鼠,在某个行走的方向,越来越远。虽彼此惦念,却有难以跨越的鸿沟——连如此亲密之人,也不得不失去,以一种近乎不可理喻地方式。
 
此后的8年里,“我”结了婚,偶尔与妻一同去电影院看电影、去公园喝啤酒、给鸽子撒爆米花。如此周而复始,“时间一长,连趣味恐怕都变得相似”。“我”不曾忘却四指女孩,经常在夏天走与四指女孩走过的路,面对大海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加利福尼亚少女》唱片也立在唱片架上,偶尔倾听;学法文的女友的照片也一直保存,直到在搬家途中遗失。所有一切,纵使如何不舍,却无可奈何。“我”一直在失去,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这15年里我的确扔掉了很多很多东西。就像发动机出了故障的飞机为减轻重量而甩掉货物、甩掉座椅、最后连可怜的男乘务员也甩掉一样。十五年里我舍弃了一切,身上几乎一无所有。”之所以用“舍弃”而并非“失去”,因为在村上看来,或以“我”的角度、“我”的人生观、价值观而言,生活过成什么样儿,都需自己负责,谁也怨不着——即便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公平,如肯尼迪所言。
 
这种无可奈何的、不得不舍弃或失却的悲伤,也并非独落“我”家,比如鼠憎恨自己作为有钱人,失去了作为一般人为生计生活奋斗的理想、激情和航标。又比如四指女孩父亲早逝、母亲出走、又被男友抛弃的悲惨身世,还有不知名的点播歌曲的病痛女孩,他们也不得不失去……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关于失却的故事。“生活是空的,但仍然有救。”村上通过哈特菲尔德如此传达。这是一个悲伤而美的故事。失却的意义在于怀念,也在于不断地去寻找。
 
无招胜有招。
村上的故事,往往蜻蜓点水。事情不说出个来龙去脉,却引发人去揣测、揣摩。众多的剪影看似杂乱无章地拼凑在一起,却总是在平庸之中带着深邃的思考,关于意义、生死、存在与孤独。主人公通常冷静得近乎冷漠,却极有原则且保持着人性本真的可贵良善,有一颗温热的心,明明情感丰富,却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直言不讳是件极为困难的事,甚至越是想直言不讳,直率的言语越是遁入黑暗的深处”这怕就是村上的笔调。
踏雪无痕,羚羊挂角,无迹无痕。所以很多人喜欢村上的作品,让他说出哪里好,他却总也说不准。而我也在写这篇文字时,反复斟酌,终也觉得有些词不达意,表达不准。如果把村上写出作品给我们读比喻成剑客的出招,那么村上的出招显然已经登峰造极,臻至无招之境,而我的揣摩品读不过是从他的无招之中看出了一招半式的招影,显然已落入下乘。
 
末了,《且听风吟》开篇第一句,耐人寻味:没有十全十美的文章,恰如也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3月24日 凌晨 于北京
文/失意の栖居

读了《海边的卡夫卡》,简单划拉几笔。

读了村上的好几部小说,都是以平行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线展开。开始时几条线看似平行延伸,互不相交,直至延伸至前面,越发看出其中的关联,最终不可分割。我想这也是村上的高明之处,所谓引人入胜,不过如此。只给你故事的一半,让你急不可耐,抓耳挠腮。而这种起先支离破碎,随后产生交集,最后浑然一体的模式,与一个人的经历也颇为一致。人生就像一块大大的拼图,最早先你拿到的几块小图案,全然没有联系,你不知道意义何在,随着握在手中的图案增多,图案与图案之间才显示出关联,直到最后,拼图快要完成时,才发现浑然一体,每一块当初看似毫不起眼的,都必不可少且非常重要。

再说孤独。

《海边的卡夫卡》讲的是十五岁少年离家出走,去往世界的边缘甚至世界之外又回归现实世界的故事。村上小说世界里的人,有名有姓的,无一不象征着孤独,从不同的角度。田中卡夫卡是从小被母亲抛弃,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性格孤僻,十五岁幻想症少年;大岛是身患白血病,哪也去不了,生理上是女性,精神上是男性的性同一障碍患者;田中是影子只剩一半,不识字,大脑不灵光能同猫交流的旁人看来的可怜六十多岁老伯;星野则是碌碌无为、开大卡车的自卫队小民。他们具是不被世界或自认为不被世界所待见相反也不怎么在意世界的人——说成孤独也未尝不可。村上自己说,“人生基本是孤独的,但同时又能通过孤独这一频道同他人沟通。”所以以孤独者的视角展开故事,读者总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深邃的东西,珍贵的东西。星野对老伯田中抱有天生的好感,觉得田中是一个极其坦诚而古怪有趣的老头,田中对星野的一路相随、相帮感激不尽;大岛对卡夫卡这个离家出走、钻图书馆的十五岁少年极尽真诚和友好,帮他谋得图书馆的安生之地、甚至不惜牺牲名誉帮其躲避警察的追查,而卡夫卡对大岛是女人的男人身份一点也不诧异,视为珍贵的朋友。

这么一群孤独的人,当他们相遇的时候,孤独与孤独却擦出理解与温情的火花。各有各的故事,或许每个人注视着不同的远方,但他们却是同一个阵营的。他们或许不知道彼此注视远方的什么,却一定知道这样的注视对彼此意义深远,予以理解并支持。

村上故事里的孤独味儿,在我看来,是一种淡淡的哀伤,晦涩的悲壮,恰到好处。

村上写景极其逼真,大量俏皮的、贴近生活观察的比喻,读着很舒服。因为读的电子版,也就没有摘抄了。而很多对话或旁白式的对人生、对世界的看法和认识又不给人说教式的突兀。例如: “纵使那样,也就是说纵使你的选择和努力注定徒劳无益,你也仍然绝对是你,不是你以外的什么。你在作为自己而向前迈进,毫无疑问。不必担心。” “如果拥有令人吃惊的了不起的想法的是你一个人,那么在深重的黑暗中彷徨的也必是你一个人。你必须以自己的身心予以忍受。” “人生怎么过,最后都是一塌糊涂。” ——”星野君,你的腰骨怕是有些错乱吧“ ——”人生都是错乱的,腰骨错乱又有什么稀奇“

怪力乱神与超现实想象力。

在《海边的卡夫卡》中,神奇的石头能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有号称非人、非神、非佛,超脱善恶之上的”卡内尔·山德士“(肯德基商标上那老头),天上能下鱼,下蚂蝗,猫能说话。这种超现实的力量,与科幻、鬼神并无多大关系,而是村上一贯的隐喻的手法。一切非真实的、超现实的东西,都是人内心向外在世界的投影,我不能不佩服这种奇特的——给村上的小说故事增添了生命力与活力的——想象力。
文/失意の栖居

谁在为我哭泣?

自“鼠”失去、喜喜(有漂亮耳朵的女友)离开之后,长达半年之久,“我”隔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丢掉了事务所的工作、不出门、不见任何人、甚至不喝酒、不跟猫说话。悲伤的情绪充盈且潜伏在“我”的周围,剥夺了“我”所有的力量和欲望。“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在“什么也不干”中企图理清头绪——关于那些逝去和为什么逝去。当然,什么也没搞清。

然而时间当真是最好的恢复剂,在半年的与世隔绝后“我”终于决定跟现实的世界发生联系,重返社会,找了份无聊的文化扫雪工的活计——无非是给杂志广告写几个字卖弄一番。尽管无聊,不是工作的上上之选,但维持生计绰绰有余,何况于“我”而言,世上新奇有趣的事本就不多。

工作中认识了在电话局工作的女孩,但一段时间之后,女孩悄然离去,成为过去。何以在“我”身边的人都一一离去?徒留心里一片空寂?“别人纷纷吿离,唯独我永无休止地滞留在延长了的过渡期里。现实又不现实的人生。”

“我”总是做一个梦,梦见那破败的、寒碜的、细长的、可怜的海豚宾馆,梦见那里有人为“我”流泪,梦见“我”与海豚宾馆融为一体,那里是“我”的场所。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我”,“我”知道如果什么也不干,就哪里也到达不了。“我”必须做点什么——尽管意义和方向都不明了。于是,一段似真亦幻的旅程拉开帷幕……

海豚宾馆埋葬了“我”珍贵的至交好友,“我”花了四年多的时间,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那段记忆,但痛苦也罢,现实必须面对。“我”心里明了这点,所以“我”还是订了去札幌海豚宾馆的飞机票,故地重游,捕捉无数次来自梦境的呼唤。

海豚宾馆早已不是当年破败的光景,街头景色也大有不同,一切都显得与“我”这怀着腐朽记忆的落魄之人格格不入,唯有服务台带眼镜的女孩令我有些心动,私下里称之为“宾馆精灵”,那女孩漂亮、有点神经质,却令“我”心动,“我”觉得与她有某种相通之处。至于相通之处在哪,说不清。“我”想同宾馆精灵多说话,甚至想同她睡。但即便睡了,哪也去不了。

羊男在阴冷、潮湿、连空气都发霉的房间里等着我。羊男告诉“我”,他在这里等“我”,海豚宾馆在等“我”,这里是“我”的场所。这里是一处非现实的世界,“我”迷失了,在现实的世界里不知道自己在寻求什么,所以被非现实的世界所吞噬进来。一旦彻底迷失,就再也出不去。羊男还告诉“我”,只管跳舞,要跳要舞,而且要跳得动作优美,要跳得使人心悦诚服。跳舞即是直面困境,而羊男,是“我”的内心。尽管被伤痛羁绊,尽管世界也好、现实也好,于“我”都不是那么美好,“我”还是想保持自己的步伐——在越发发达的社会里,而“我”一向是个落伍者。

只管跳吧,舞吧,世界总会连接起来的。配电盘接上,电就会通,世界因此而运转,人生也是。于是“我”张开双手迎接接下来的一切。接下来,“我”认识了26楼酒吧听单唱机听个不停的十三岁少女雪,重逢了永远优雅的中学同学五反田,结识了雪的母亲的新男友,独臂诗人迪克,还与雍容华贵的应召女郎咪咪有过美妙的一夜欢愉。“我”自言自己是平庸的、普通的扫雪工,全身上下无一处亮点,却被少女看成“怪人”、傻气之人;被五反田视为可信任之人,为数不多的朋友;迪克也对“我”抱有好感,临别时还依依不舍,一片怅然;咪咪收下“我”的名片并放在钱夹的最里层,期待山羊咪咪和黑熊扑通一起扫雪。他们视“我”为珍贵的人,如同“我”也珍视他们一样。然而最后,咪咪被长筒袜勒死在宾馆;迪克在超市购物途中牵连于车祸而丧生;五反田终究按照自己的设定,将玛莎拉蒂开进了海里,捞上来的却是尸体。

对“我”重要的人总是离“我”而去,“我”还要怎么跳舞?心在腐蚀、磨损,重要的物事归于消失,独留下“我”越发麻木、僵硬的躯壳,要怎么舞得精彩?“我”一直在挣扎中生存,明明像月球上的人生活在地球上一样格格不入,还要拼命保持一定的自我,无力地看着珍贵的东西逝去。

电话另一端,火奴鲁鲁那个堆满白骨的房间里,喜喜告诉我,每一具白骨,都是“我”,羊男也好,喜喜自身也好,都是“我”的投影。

谁在为“我”哭泣?
没有谁。是的,谁也没有。

有的只是“我”自己。我在不断的失去、长年累月的孤独中,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对不断失去的恐惧、对孑然一身的孤独感、对存在意义的困惑。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由于性格使然,这股情绪得不到释放,“我”不能哭泣!于是这股情绪幻化成梦境、幻化成羊男和喜喜的模样,这股能量需要一个出口。“我们在为你不能为之哭泣的东西哭泣。”“我”便是通过这种方式,排遣积压依已久的情绪——一个三十四岁男子长达数十年的情绪——从不曾轻易示人,却一直潜伏并包裹着“我”的情绪。

三十四岁的“我”,时间也许让“我”更懂得如何得心应手地生存,也同时让“我”更加伤感和脆弱,容易缅怀过去的遗憾,内心的希冀也愈加强烈。雪让“我”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我”守护她就如同守护曾经的自己;独臂迪克的乐观、勇敢,也正是“我”所缺少的;五反田的优雅和万众瞩目,怕也是“我”内心一度的蠢蠢欲动。他们的身上有“我”的影子,有“我”需求的东西,所以才会相互吸引。然而,逝去的便已经逝去,纵使你如何想要挽留也不可能。所以五反田也好、迪克也好、咪咪也好,都消失不见。但留下来的,毕竟还有希望——雪那孩子似乎成长了不少,提出要回去上学,开始全新的生活。“我”一直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非现实。直到这一刻,才明了,那些失去的、伤痛的,才是现实,而现实里留存下来的,都值得好好珍惜。

似真亦幻的旅行结束,仿若又回到了原点。像是红尘历劫,历经生死,终于大彻大悟。回到现实,“我”知道“我”需求海豚宾馆里那个宾馆精灵,叫尤美吉的女孩,强烈的需求,不仅仅是同她睡觉而已。“我”急切地想见到她,怕她是第六具白骨,怕她消失。当“我”和尤美吉坦诚相对、亲吻她每一寸肌肤、进入她身体时,仍然小心地求证,确保这里是现实——现实留存的美好已不多,“我”再也经不起失去的腐蚀。

时针指向七点。夏日早晨的阳光从窗口射进,在地毯上描绘出一个略微歪斜的四角形。“尤美吉,早晨来临了。”
要知道我们曾经是那么的孤独,我们彼此就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啊。《1Q84》
轻曼的风,温柔地拂过波西米亚绿色的草原
看上去什么都不像绝非坏事,这表明你还没有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
世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
恰如也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直言不讳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越是想要直言不讳,直率的语言越是遁入黑暗的深处。
如果拥有令人吃惊的,了不起的想法的是你一个人,那么在深重的黑暗中,独自彷徨的,也必将是你一个人。
业已失去,正在失去,必将继续失去的人生
任何事物都有光明面,哪怕是很黑很厚的云层,其背面也是亮闪闪的。 ——刺杀骑士团长
人有时候是会摇身一变的。甚至断然摧毁自己的风格,从那瓦砾中顽强再生。
你像是理解事物比一般人花时间的那一类型。不过从长远眼光看,时间大约在你这边。
已经到最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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